機長揭秘民航事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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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日晚8點40分，一架從珠海起飛的航班，在起飛約30分鐘過后，發(fā)動機著火，隨后飛機返航緊急備降廣州白云機場。就在該事故發(fā)生的幾個小時前，地點同樣是在白云機場，南航一輛737-800機組人員沒有等引導車，機長自己擅自滑進跑道，結果致使南航飛機左大翼刮到剛剛進來的東航737-800的尾翼。

一名國內一線航空公司機長還告訴上海觀察，有航空公司一年光地面碰擦就發(fā)生過七八次。頻頻暴露的航空安全事故，是偶然還是必然，是天災還是人禍?上海觀察專訪了已有30年駕齡的老機長。

上海觀察：航空事故究竟是不是偶然?

機長：有偶然，更有必然。80年代中國民航乘客多為國家干部，外國人，港澳臺同胞服務，當時坐飛機甚至要政審，批條子。90年代只要有經濟實力，就可以坐飛機了，但那個時候飛機還不是普遍的出行工具。近年來，航空運輸業(yè)進入爆發(fā)式增長期。中國航空運輸總周轉量、旅客周轉量在國際民航組織締約國的排名繼續(xù)保持第二位。

上海觀察：需求多了，飛機多了，問題就來了?

機長：快速發(fā)展期，問題也會在這個時候集中爆發(fā)出來。10年前，國內航空公司大多每年引進2架新飛機，這已經很飽和，但放之現在，有的航空公司一年甚至要進20架飛機，是過去的整整10倍。

上海觀察：據說很多引進的飛機并不是全新的?

機長：確實如此。國內一些比較小的新組建的航空公司，可能并沒有足夠的資金去購買新飛機，往往會沿用國外航空公司淘汰下來的飛機，機型老、設備老，發(fā)生特殊情況的幾率會明顯增多。

另外，人始終是航空安全的根本要素。國外航空公司飛行員一步步從飛行員、副駕駛、機長、教員晉升，過程非常長，平均機長歲數在45歲左右。而國內比如飛737機型，有28歲就當機長，30歲就當教員。雖然國內晉升機長也有嚴格的要求，比如飛滿多少公里等。但單就年齡上來講，45歲的機長在經驗上肯定優(yōu)于28歲的機長。年輕機長，難免會有經驗或者心里素質中的不足。比如一些南航此次碰擦，初步原因就是降落后滑行的線路不對，沒有嚴格按照規(guī)則做事。

再比如我知道，有個航空公司今年好幾次停機時滑梯沒有解除預位。飛機在起飛降落時，我們經常聽到空姐說，滑梯預位，這是為發(fā)生意外而預備的，但是飛機安全降落乘客下飛機時，滑梯必須解除，有時候空中乘務雖然匯報解除，實際動作卻沒有做到位，這在我們看到都是人的問題。

上海觀察：除了飛行員、飛機，還有什么因素與航空安全有關?

機長：機場運行環(huán)境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，我個人分析，南航此次撞鳥事件，就跟機場運行環(huán)境有關。根據我多年飛行經驗來看，國內很多機場特別是二級城市的驅鳥設備都不是很理想。但一線城市，比如上海兩大機場，在飛機起飛前，都會有鳥情通報發(fā)送給機長，但一些小的機場，很遺憾沒有鳥情通告。

上海觀察：說了那么多，如果真的發(fā)生險情，操作流程是怎樣的?

機長：航空業(yè)有嚴格的檢查單制度。也就是一旦飛機發(fā)生故障險情，飛行員并不是完全靠自己過往積累的經驗進行操作。每一個故障都有嚴格的處理程序。這是為了防止故障發(fā)生后，飛行員心理緊張而漏操作或者誤操作，彌補人為可能引起的差錯。

行業(yè)內叫CRM管理，是機組資源管理的英文縮寫。也就是說當出現特殊情況的時候，機長負責將飛機控制在平穩(wěn)狀態(tài)，副駕駛拿出檢查單，一一對照對故障進行判斷和處理，機長在過程中也要對副駕駛的動作進行確認，并最終對處置結果負責。乘務員，負責安撫旅客工作等。這是一個團結協作的過程，單靠某一個機長是不可能處置事故，也不可能完成一次安全飛行。

上海觀察：作為一名老機長，你對如今民航業(yè)的現狀有什么期望?

機長：民航總局有十分明確的規(guī)定，不允許疲勞飛行。比如一套機組，一個機長帶一個副駕駛，當班機長最長的飛行時間是8小時每天，8小時飛行其實已經很累，但是往往因為天氣、流控等因素，地面等待時間非常長，這讓對機組人員精力消耗非常大，雖然有規(guī)定包括等待的時間，每天最多不超過14小時，但連軸轉，讓飛行員十分疲勞。連續(xù)飛行8小時后，按照規(guī)定必須連續(xù)休息10小時。但是很多公司剝落了飛行員休息時間，比如這個時間段安排飛行員開會或者做相關的培訓。實際上應該要尊重規(guī)定，尊重飛行員。

上海觀察：我們經常聽到一句話，飛機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，你怎么看?

機長：從各種交通工具的大數據對比，飛機仍然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。飛機本身有一定的安全余度，拿這次發(fā)動機撞鳥來說，一臺發(fā)動機損壞，另一臺發(fā)動機完全有能力讓飛機安全著陸。現在國際上通行流行的機型，都是兩臺發(fā)動機。其次，飛行員不可能一直載人模擬處理各種事故，因此業(yè)內規(guī)定，每年都有模擬機復訓，模擬機和真的飛行幾乎沒有區(qū)別，它可以模擬各種事故，讓飛行員進行處置操作，不斷操練，在真正有險情時，才不至于慌張。

另外，最后我想說，航空公司要盡可能傾聽飛行員的訴求，尊重人才，不要一味只考慮經濟利益。